天无纤云,月白如昼。
酒娘子备好了马车,在城门处候着。
一个人影出现在街巷尽头——他从黑暗中走出,月光柔和地洒在他脚踩的青石砖上。
眼眸深邃,左眼角下一颗泪痣。
正是白庭深。
见他孤身一人前来,酒娘子问道:“公子,真的不等楚姑娘回来吗?”
白庭深淡淡道:“等她做什么。”
“可是先生说过,公子的劫……”
“我不信什么劫,也用不着任何人去解我所谓的命劫。”白庭深打断她的话,“我在白帝城待了这么多年,如今不用再待下去了,不走留在这儿做什么。”
他撩起衣袍上了马车。
“走吧。”
酒娘子依言,驱着马儿,马车开始动了起来。
车轱辘碾过浅浅的痕迹,但不久之后便会被无数脚印填平。白帝城不会眷恋任何一个人的存在,而白庭深的名字,也会在时光的洪流中逐渐被世人遗忘。
身旁摆着一盏琉璃灯,他静静将头靠在车壁上,透过微微拂起的车帘,看见无际的夜空和追随的明月。
耳畔回响着聒噪的蝉鸣和一片蛙声。
他阖上眼,心中却是久违的平静。
深深记得,当年他回到白府,却只看见一堆断壁残垣时内心的窒息与煎熬。
父亲决绝地投入火海,只给他留下了一封信。
信上说,他是父亲二十多年前捡回来的弃婴,他不是父亲的亲生儿子。关于他的身世,父亲只是含糊不清地说,从前有个地方叫楼因,楼因中有一座王城,他应当是这座王城中的孩子。至于他的亲生父母是谁,父亲并没有提及。
信上还说,告诉他身世,是因为父亲不愿他和自己一样被皇权束缚,不要对庙堂抱有任何期待,不要成为第二个白枫举。他的儿子,应该有属于自己的自由。
于是他给了自己三年。三年的时间好好审视了一遍这座白帝城。
忽然觉得,伶仃在世,若是日复一日地就困在那小宫殿内,与一群无甚交情的人耍着无趣的心眼,这样的日子实在是太枯燥无味了。
他明白了父亲的苦心,也明白了何为“君君,臣臣”。
他将青州埋的那坛酒呈给了孟桓。
皇帝不是齐王,但白枫举依然是白奚臣。君是君,臣非臣。
他向陛下奏章,请求辞去丞相一职。但陛下不同意,他于是只能继续奏章,请求浙江巡抚一职,外出视察。陛下同意了。
但孟桓收到的只会是白庭深途中发生意外而亡故的消息。
他想回楼因,回到他原本的地方。
一个人应该有自己的根,忘记了根便无法生长,这辈子注定如浮萍迷茫漂泊。
他想知道自己的身世,想要找回自己的根。
人的追求,不应该是虚无的权力,而是灵魂回归故土,既是新生亦是永恒。
师父说过,他的脾性很倔——从前是,现在亦是。他可以扒着权力不放手,但也可以弃之如敝履。他从来不爱听任何人的片面之词,他喜欢遵循自己的内心。
现在他想找到自己的故乡,任何人都阻拦不了。
至于楚行舟……
他付之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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