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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时，皇宫那边传来了消息，苏从和贺雍都被关入了刑部大牢。
高清堂得知这个消息，第一时间赶至皇宫，但奈何孟桓不见他。他又奔去刑部大牢，好说歹说，守卫才将他放入。找到苏从丝毫不费力，他甚至一身官袍尚未脱去，但鬓发已乱，独自坐在角落愣着神。
“舜忠……”
高清堂颤颤巍巍地喊出他的名字。
苏从抬眸，张着嘴沉默了半晌，最后无奈一笑：“解武。”
“你不要担心，我一定救你出来！”高清堂无旁的话，只能一遍遍重复着他心底最真实的想法，“我知晓你一定是被冤枉的，你别担心，我会告诉皇上……”
“解武啊。”苏从叹了一口气，“陛下这次，是真的不会再原谅我了。挽救不回来的。”
“怎么可能——”
“你知道长遂出事的时候，陛下曾对我说过什么吗？”苏从眼里渐渐升起一层氤氲，“他那时便在警告我，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
“解武，只要你不牵连进来，陛下不会拿你怎么样。但是我……我的大期将至。很抱歉之前因为长遂的事和你大吵一架，其实我很清楚你的为人，你不是一个喜欢权力的人。可是在这条路上，我已经误入歧途，不能迷途知返了。我很庆幸和你做了兄弟，来世若有机会，希望我们还能相见。快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不，我不信。”高清堂抓着栏杆，“我这就去请求见陛下，我一定要救出你！”
苏从望着高清堂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
他一向是个鲁莽的人，年轻的时候，白枫举不止一次骂过他愚笨。
但……傻人有傻福，战火始终烧不到他的身上。
苏从眼中的泪落了下来。
他原本以为，作为曾经一起并肩作战的好友，到底是不一样的。可是人心总是会变的。
不管是他，还是孟桓。
此时此刻，他才幡然醒悟，当年白枫举为何会选择投入火海。
他保全了他的身后名。
而他苏舜忠，贪心不足，终究不过成为孟桓的一枚弃子。
时候到了，也该下场了。
高清堂跌跌撞撞地跑到了御书房前，四五个太监围上来阻止他。但高清堂吼道：“孟子甫！你当真一点情面都不留吗？舜忠他做错了什么，竟让你不顾多年兄弟情谊——”
“放肆。”殿门打开，孟桓走到高清堂的面前，“苏从愚蠢，难道你也不想要你的项上人头吗？”
太监们跪了一地，但高清堂没有下跪，他直勾勾地看着孟桓，双目赤红：“若是我这颗项上人头，能换来陛下一时清醒，也值了。”
“我看不清醒的人是你。”孟桓斥责，“你知道苏从这些年都做了什么事吗？什么都不明白就跑到朕这里来兴师问罪。”
“舜忠一心只为陛下，他能做错什么？”
“呵。”孟桓闻言，冷笑一声，“为朕？他巴不得朕立刻退位，将皇位传给永宁王吧。”
高清堂哽住。
孟桓说的不错，苏从确实对辅佐太子耿耿于怀。这些年，为了让孟屹登上储君之位，他明里暗里拉帮结派，实际上也阻碍了不少官员的道路。
“当年仁章太子逝世，朕每每午夜梦回，都觉得悲恸异常，故而这些年一直没有再立太子。但这不代表朕的眼睛是瞎的，看不见你们的小动作。苏从胆子肥了，敢对朕拿主意，朕不会轻饶。宫中术士，仗着苏从的势肆意妄为，尽传播些污秽之物。高清堂，不要总念着你那点情谊，二十多年已经过去了。”
提到孟峤，高清堂自知理亏。孟峤是孟桓最喜爱的儿子，因为他的去世，孟桓瞬间憔悴了不少。近日宫中术士的事高清堂也听闻了，若是苏从和这两件事都脱不开关系，那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他。
孟桓深吸一口气，道：“你走吧。”
高清堂抬眼，满目凄凉地望着他。
“你脸上的疤是为了救朕才留下的，这份恩情朕一直铭记在心。朕也不想再和你生气了。”孟桓看着高清堂左脸一尺有余的疤痕，扯出一丝苦笑，“其实朕并不想走到这个地步。可是解武，我们都老了。”
是啊，他们都老了，两鬓成霜了。
看见孟桓脸上的皱纹和霜白的鬓发，高清堂心中一酸，呢喃了一句“他娘的”，用手背抹了一下眼睛，转身离去。
一夕之间，事情便已经到了无法扭转的局面。
奚臣走了，现在连舜忠也要走了。
只留下他一人，想要辩白，却无人诉说。
孟桓驻留在原地，见高清堂的背影在风中萧索孤单。他垂首，闭了闭眼睛，一滴眼泪亦从眼角滑落，滴在他胸前的龙袍上。
解武，往后只剩下你了。
朕的时间不多了，陪朕走完最后一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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