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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测所报告，231方向，发现敌军，1850米，完毕。”杨凡用瞄准镜当中的密位线大概推算了一下距离，随即摁着自己的PTT说到。
“全体举父三号单位，暂时不要开火，保持观察，完毕。”荀政中尉的回令很快透过无线电传达到了每一双枕戈待旦的耳朵当中。趁着这个空档，杨凡透过瞄准镜观察了一下远方的敌军，高倍瞄准镜下，即便上千米外的人脸也纤毫毕现。杨凡看见的是一张张长相并不英俊，甚至平庸到有些俗气的脸，他们有些从驾驶舱里伸出了脑袋，有些则在车顶的防空机枪位上蓄势待发，年轻的脸倒映着今天上午宁明惨白的阳光，却仍无法显现出年轻人该有的哪怕一点点英气。没有喊杀声，也没有任何的交流，只有发动机千篇一律的声音萦绕在两军将士的耳边。作为如临大敌的辽军士兵，杨凡从对面的宁明士兵眼中看到的不再是前几天的视死如归，可他们也没有一点点怯懦，取而代之的是释然，好像是去参加自己的葬礼，他们肃穆而有序地在杨凡的枪口下行军着。混杂着血丝的眼睛里透露出疲惫的神情，他们就像是从一个辛苦，但是甜美的梦中惊醒。哀莫大于心死，梦醒之时，早已欲哭无泪。
进攻方轻描淡写，防守方草木皆兵，这让杨凡觉得友军的表现像是戏谑，但他又觉得，唯有自己的如临大敌才能对得起自己的对手。再也不去想这些，杨凡看了一眼手边的狙击手表格，随后又抿了抿自己的左手食指，然后伸出去感受了一下风向，确定风向没有突然改变。
微凉的风吹在自己手指上的感受杨凡已经很熟悉，那是圣乔治亚山间瑟瑟凉风从外而内的寒冷，也是刺刀刺进身体之后那股由内而外的寒冷。杨凡封冻起了自己最后的一丝怜悯，重新举起了狙击步枪，瞄准镜里几十毫米的天地也许并不宽广，却足以决定一个人的生死。瞄准眼前一辆71式装甲输送车车顶机枪位上的宁明坦克手，杨凡就像是打量着猎物一样观察着这位机枪手，那人正谨慎地注视着眼前的战线，布满血丝的双眼和浅浅的黑眼圈好像正竭力告诉杨凡，他们的主人或许前几天还在为了躲避辽军的空中侦察而疲于奔命。但是那些对于杨凡来说都不再重要，就像是吃包子的人不会在意每个包子长什么样一样。
身边的李谦绮正不停地用无线电和荀政中尉保持着联络，以便后者能够时刻保持对战场态势的良好感知。杨凡这里是个不错的观测所，眼前将近一个机械化步兵连的宁明军队的调动在杨凡眼中纤毫毕现。两个齐装满员的机械化步兵排，各四辆71式装甲输送车正搭载着步兵朝大家防御正面的两翼包抄过来，一个61式坦克坦克排则在大家的正面徘徊着，就像是垂耳之狼，正迈着它轻盈的小碎步，等待着猎杀的时机。这是机械化部队的惯用战术，作为一个前机械化步兵，杨凡大概能猜到对方到底想干什么，如果进攻顺利，那么两个机械化步兵排将会包抄现在大家的阵地，如果进攻不顺利，那么远处的那个坦克排会迅速化作进攻的刀锋，撕裂大家的阵地，他们会以V字队形编队进攻，如果辽军的防御是沿阵线一字排开的话，那么只要被撕裂一个口子，他们就会竭力向两边发展，就像洪水冲击堤坝一样源源不断地投送兵力，直至最终摧毁大家的防守。
“举父三号全体注意……允许自由开火。完毕。”在敌军的装甲车推进到距离大家的阵地仅有百米之遥的时候，荀政中尉的声音再次在无线电当中响起。此刻，杨凡轻柔地把自己的右手食指从扳机护圈上松开，然后放在扳机上，L87狙击步枪坚固的聚合物枪身就像是丝绸一般柔顺。随后，杨凡缓缓地虎口加力。
突然，杨凡的狙击步枪枪响如同撕裂一张素描纸一样，简短而剧烈地划过傍晚的天空，也撕裂了炮击之后短暂的寂静。从瞄准镜当中能清晰地看见，那个宁明机枪手的脑袋被打成了一个烂西瓜，天灵盖也直接被威力巨大的7.62×51子弹整个顶飞了出去，在宁明早晨的空中呲呲地冒着白烟。棉质的坦克帽没有任何防弹能力，机枪位上的宁明士兵猝不及防，身体猛地一震，随后软软地瘫回了座舱内。
这一声枪响打碎了双方维持了不到半个小时的平静，很快两方阵地当中便枪声大作，宁明军队的71式装甲输送车纷纷开始加速冲击并投放人员，无数宁明机械化步兵在杨凡的面前从仍然保持着前进的71装甲车内部鱼贯而出，然后开始用手中的AKM突击步枪和班用机枪发挥火力，将弹雨泼向任何一个可能有辽国士兵藏匿的地方。这本来该出现在冷战当中的战术宁明军人也练得炉火纯青，可是本应金戈铁马、所向披靡的战术，在这里却因为大势已去而变成了视死如归，仿佛这些宁明军人的训练有素只为了生若夏花的灿烂，坚持了一生的勇敢也化作了此刻一秒钟的绚烂，哪怕明天就将凋零，可是他们仍然竭力绽放。
或许是成全，或许是觉得无关紧要，辽军很快就用训练中最好的状态打了回去，杨凡在击毙第一名车顶机枪手之后迅速拉动枪栓，弹壳带着一缕青烟从抛壳窗中跃出的时候，空气中泛起一丝轻微的火药味。烟消云散之后，除了残存的弹壳，这枚子弹就被抹掉了最后一丝存在过的证明，就像从来没活过。打中数百米外以几十迈速度移动的一颗头颅，杨凡不敢说自己具备这样的能力，但是投送步兵的时候71式装甲输送车绝没有几十迈的速度。很快，杨凡便调转枪口，瞄准了另外一个正在对着谷仓倾泻子弹的宁明机枪手。
如同马克笔粗细的子弹在自己身边连成了一道道死亡钢雨，木制的谷仓被打得直掉渣，簌簌落下的木屑犹如飞溅的弹片一样，不停地敲打着自己的身躯。自己周身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火药味，浓烈的硝烟顿时将自己吞没，但这并不妨碍杨凡平稳地呼吸着，随后一枪打中了那家伙的胸口。
在那人的胸口被狙击步枪子弹撕开一个大口子的同时，重机枪的火力戛然而止，易先驹和庸医也得以从一边的小房子当中跳了出来，易先驹的手里还扛着一具LAT轻型反坦克火箭筒。只见两人迅速蹲在了小房子之外的一小片开阔地上，他们的动作行云流水。易先驹面对宁明军队进攻的锋线，半跪在地，举起了手里的火箭筒，庸医则蹲在易先驹背后，和他背对背举枪警戒。目测距离为150米，随后易先驹预设射程，瞄准之后拔掉保险销。
“后焰区确保，可以发射！”庸医抱着自己的战斗步枪大声喊道。如果发射火箭筒的时候背后有什么东西的话难保火箭筒后焰不伤到射手，更别提万一有个友军正站在那里了。
随后，易先驹便打开了保险，大吼一声：“火箭弹出手！”
随即便是LAT火箭筒一声刺耳的咆哮，如同诡笑着的精灵，它在火箭筒炮口冒出的一片氤氲当中闪出一片若隐若现的光芒，随即从这团氤氲当中破茧而出，用尾部的金光在空中拉出了一道象征着死亡的曲线之后撞在了一辆71式装甲输送车之上。伴随着一声金属被扭曲时发出的刺耳呻吟，那辆可怜的运兵车纤薄的正装甲上很快多了一个不停闪烁着金光的小洞，猩红的鲜血从当中潺潺流出。可能那倒霉的驾驶员两条腿已经被炸没了，但这辆装甲车却并没有停止前进，它仍然蹒跚着朝着大家的阵地挺进着，即便伤痕累累，却仍旧飞蛾扑火似的扑向辽军的长枪短炮，直到歪歪扭扭地撞在了田间一辆报废的汽车上。或许是金属射流引发的高温引起了弹药殉爆，伴随着一连串春雷一般的闷响，这辆运兵车突然从里面如同一个口鼻喷血的病人一样炸开了，金黄色的焰火喷涌而出，瞬间吞没了刚刚还在开火的那个机枪手。那辆71式装甲车登时便不动了。
随后，易先驹扔掉了手里已经用掉的一次性火箭筒，跟庸医跑回了小房子。但是打掉一辆装甲车和另外两辆装甲车的机枪手并不能阻止宁明军队继续进攻。虽然大家手里的武器很快响成一片，将刚刚拉起散兵线的宁明步兵打得死伤惨重，但对方仍然在以班组为单位，互相掩护着向前进攻。13.4毫米机枪，无论怎么说都只是一种“枪”但是在杨凡一个步兵的眼中，这玩意在战场上出现时对于步兵则像是支配战场“神”荀政中尉部署在后方的两辆越野车在此时“发言”了，棒子和排骨分别用车载的榴弹发射器和高射机枪对敌军进行压制射击，对于宁明士兵来说，战场上所有的掩护在此刻都成了摆设，因为哪怕是71式装甲输送车的钢筋铁骨在13,4重机枪的面前也如同奶油蛋糕一样弱不禁风，瞬间便被戳出了无数个口子。用自己胸膛去迎接子弹的宁明士兵则被子弹像是垃圾堆里的旧洋娃娃一样撕扯地七零八落，留下一地凌乱的断肢和热血。
辽军特种部队ODA的火力配置非常好，杨凡的狙击步枪覆盖了800米射程内的所有目标，重机枪和榴弹发射器负责提供支援，庸医、于少则和刀疤海等人的战斗步枪将400米射程内的一切化作了死亡的领域，即便有人能够以不可思议的勇气和决心通过，剩下的卡宾枪喷吐出的火舌也将让他们倒在距离自己200米的地方。在训练有素的辽军特种兵的操纵下，这些轻重武器很快在敌军冲锋的短短数百米距离上编制了一道密不透风且错落有致的火网，但是即便如此，宁明军队也不甘示弱地一波接一波地冲过来，那令人生畏、甚至无法理解的无畏精神让掩体后面的一双双紧握着扳机的手都有些麻木了之后，地平线后面依旧持续冒出黑压压的黑影，如同直扑而来、啄食生命的蝗虫。一个宁明士兵倒在阵地面前，往往就有三五个跨过他的尸体继续向前，宁明耕作用的沃土里除了土色就是猩红，让杨凡的眼睛和心都备受折磨。渐渐地，大家打光一个弹匣的时候，都要摸好几个弹匣包才能找到另一个新弹匣。
换做任何一支军队，他们的进攻都应该已经被扼制，可是这群宁明士兵却仍然没有一丁点退却的意思。仿佛在失掉某些东西的痛不欲生之下，失去生命的痛苦也可以被忽略。杨凡可以说自己的这群敌人是自己敌国的脊梁，他们没有败于千斤重担，却输给了病痛的日积月累，当最后大势已去，唯一不可剥夺的便是他们的固执，所以他们选择骨折，选择消逝，而不是佝偻着继续活下去。宁明军队在进攻，步履蹒跚地进攻，71装甲输送车薄薄的装甲甚至挡不住高射机枪的射击，但除了被摧毁的装甲车，没有任何一辆宁明装甲车选择停下。
“120毫米迫击炮，高爆弹四发齐射，适宽射向，三秒钟抵达战场！”吴胤其喊出了大家引颈期待已久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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