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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军人证、书信和照片叠吧叠吧重新放进阚象生迷彩罩衣的上衣兜里，杨凡重新站了起来。这位将军此时仍然不能安眠，因为荀政中尉正试图确认自己所部是不是已经击毙了宁明人民军第50步兵师的师长阚象生少将，因为这不仅意味着一个巨大的战果，甚至可能是多国部队第一次击杀宁明将官，更意味着整个华城港，宁明军队的指挥已经瘫痪、抵抗已经瓦解。所以，阚象生将军目前仍然不得安葬。
这一切并非出自任何人的恶意，也就没人需要被谴责，但是被集中在一起的那些宁明平民一双双浑浊的眸子在看着这里的时候，仍然平静地像是一群待宰的绵羊，这让杨凡有些愤怒，但又没有用于暴跳如雷的精力，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愤怒。
“走开，你们这些人我是不会给予帮助的，因为你们抢孩子们的维生素C。”庸医左手推开了一个仍然嬉皮笑脸的中年男子，一手抱着一位已经开始嚎啕大哭的小孩说道。但是这个警告对于这些人来说聊胜于无，超哥和棒子仍然不得不用手一个接一个地将这些插队的中年男子从队伍里扒拉出来。纷乱的人群，对于军队来说不仅意味着没有秩序，更意味着潜藏的危险。
有了刚刚那个女学生的“示范作用”渐渐也有其他的宁明女人加入了她的行列，她们走到杨凡这样的辽军士兵面前搔首弄姿，三句之后便开始要求辽国士兵为她们购买夏普手机。混乱是疲惫的倍增器，自从离开班达阿切赫基地，上了马达加斯加号以来，几个星期没洗澡的杨凡觉得身上的泥巴就像是古埃及法老那看似有着人体线条，却又极不合身的棺材一样，作茧自缚。对这层“壳”杨凡出离愤怒，可是又没有精力去破茧成蝶，便只有在壳中蛰伏着。
杨凡突然很想洗澡。
“老杨，看看这个。”曾海荃此时从教学楼里面走了出来，因为平民离开教学楼之后就意味着他的任务暂时告一段落了。随后，曾海荃随手递给杨凡一张纸，杨凡打眼一看，是一张宁明执政党的活动报告，看这参差不齐的痕迹估计是曾海荃从布告栏上扯下来的。报告上的内容，那股为自己的国家添砖加瓦、铭记历史、砥砺前行的热情扑面而来。
但是落款，却是让人觉得有些戏谑的名字：“招佳良”。
“我早就看这个家伙不对眼。”曾海荃的右手压在了身上背着的轻机枪枪管上，曾海荃的轻机枪用的不是杨凡这样的单点战术枪带，而是普通的帆布背带，在被机枪的两端和曾海荃的肩膀拉扯着成了一个三角形之后，曾海荃这么轻轻一压，那机枪枪口便幽幽地对准了面前仍在荀政中尉面前莺歌燕舞的招佳良。
杨凡丝毫不怀疑，现在只要曾海荃动动手指头，几十发6.8毫米的枪弹就会将招佳良的上半身像是被撕裂的油布一样扯得粉碎。孙嘉怡屏住了呼吸，她似乎也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了。曾海荃的眼中，却没有对这个刚刚帮助自己找到宁明将军的女人有哪怕一丝丝出于绅士精神的怜悯，冰冷地就像是肉铺上的屠夫刚刚拿到另一块需要分解的肉块。只有招佳良，仍然围绕着一脸不耐烦的荀政中尉，邀功求赏，就差没摇尾巴了。
“这……难道说她是宁明执政党的党员……想渗透到你们中来……或者是把你们带到伏击圈里面吗？”孙嘉怡贴着杨凡的耳朵小声猜测道。
可杨凡只是疲惫地笑了笑：“不会的。”
“为什么？”孙嘉怡有些意外，倒不是意外杨凡为什么说招佳良不会在辽军面前玩什么无间道，而是意外杨凡为什么如此胸有成竹。
“因为我国比宁明有钱。”杨凡感觉自己脸上沾满的泥土和血液在干涸之后迅速结了痂，笑起来就像是要冲破一面虚无的面具一样吃力，很快便笑不出来了。的确，辽国两亿多国民，经济总量自上个世纪五十年代以来便高居世界第二，人类发展指数更是居高不下。而宁明，截止到目前虽然蒸蒸日上，但是很多平民百姓家里的电视仍然是黑白的。
“为什么啊？”孙嘉怡觉得杨凡这个理由没有一点说服力。
“需要我解释为什么吗？”杨凡的语气像是这个道理天下皆知，唯有孙嘉怡一人不食人间烟火一样。
“那……如果可以的话……”孙嘉怡思考了片刻：“请吧……”
杨凡愣了半刻，随后，他再次苦笑了一声：“你觉得这个国家怎么样？”
“这个国家……还挺好的吧……在那个村庄里会有舍生忘死地去救一个不相干小孩的军人，在这里也有这么优秀的将军……有着竭尽全力，甚至连保险都要为人民购买的政府……”孙嘉怡历数着一路过来看到的宁明，却被杨凡打断了。
“那你觉得我会这么做吗？如果身临绝境的是你——辽国的公民，我身为辽国的军人，我会为了你舍生忘死吗？没有任何目的，就因为在军旗下，在心里答应过自己要舍生忘死，保境安民，哪怕你除了辽国公民一点价值都没有了，我会去救你吗？”杨凡看着孙嘉怡问道。方矢复寓的诘问，不像是在跟一个玲珑剔透的少女讨论问题，而像是诘问，甚至是拷问。可是面对着孙嘉怡的双瞳剪水，杨凡却看见她的眼睛里，倒映着是自己恨其不争的眼神。
“你会的……上次在圣乔治亚你不就这么做了吗？哪怕相隔天渊，你仍然来救我了，不是吗？”杨凡很好奇孙嘉怡为什么面对这样恶劣的态度也一点没有生气的意思，却仍然赞美着杨凡对自己的好。
“不……我不会的，上次来救你，是因为你有用，是因为这是一道命令，我是军人，我必须执行命令。但如果你再次陷入危机，你没用了，我不会来救你的……那天如果换做是我，面对突然袭击，我也不会去救那个小孩……面对今天这样的情况，如果我是阚象生，我也根本不会在乎死多少平民。”杨凡冰冷地说道，甚至自己都觉得自己绝情。
“可是军人的天职不是保境安民吗？就像是你说的那样……”孙嘉怡摇了摇头，对于她来说，相信别人的罪恶，比相信自己的罪恶难得多。孙嘉怡的确有点圣母，但不得不承认，她首先把自己残忍地千刀万刻成了一尊圣母像，这让杨凡不好意思怪罪她的圣母病。
“在那之前首先是服从命令。”杨凡平静地像是一面镜子，随后，他才慢慢地用下巴点了点阚象生将军曝尸荒野的那个方向：“他们是仁人志士……而我只是一个军人，身为军人我没权力选择自己爱哪个国家，因为穿上这身军装的时候这个答案就已经尘埃落定……可是我多想和他们一样，有一件能够终生为之疯狂的事情……能把自己的命交给它……不管对还是错，他们的那个主义，我到现在也说不上来对还是错……不仅仅是因为看的书少，更重要的是我没脸……一个丘八去评价仁人志士的主义是对还是错？我没这个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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